2身有隐疾(第2 / 2页)
唐天自两年前中了武举后,因为“质性纯笃”,与官场格格不入,一直不得重用。他听着唐天说“报国门”心中郁郁,自是怜惜,便一封信将唐天举荐给萧家。唐天果然不负所望,在军中表现突出,屡建奇功,很快就得到萧珏赏识并升了副将,接着萧珏战死后唐天更是——
萧珏战死……
慕容秀捏紧了手里的信。
唐天,那逆贼……
是什么时候跟南诏勾结在一起的?
萧珏果真是战死的?还是有人暗中做了什么?
想到或许早在这个时候,北齐的良将就开始一个个死在唐天手中,慕容秀怒恨横生。曾被刀刃穿过的部位泛起疼痛,他不由掩口轻咳。
“王爷!”“主子!”
制止了二人的慌乱,慕容秀将已经捏皱的信件一递,吩咐道:
“烧了。”
“烧了?!”
元佳元乐面面相觑,皆是满眼震惊。
“是。”元佳先反应过来,接过信件,疾步走了出去。
慕容秀只当他去烧信,心思全在当下的事上。若他还是国主,自然能一道调令将唐天调回,更甚者,找个理由将唐天流放乃至处死也不难。
可他现在只是一个皇子。
不得帝王宠爱,也为最有希望成为储君的亲大哥所不喜,想说服这俩人叫他们下令的路走不通;至于他自己,在朝堂上,因为不曾刻意培植势力,并没太大话语权。
想在两军交战之时凭他一句话随意换将,根本不可能。
直接写信提醒萧珏?虽说他与萧珏也是表亲,但感情比陌生人还差些。
他与萧珏,在少年初见时,因为争夺他现在的这柄佩刀结下梁子,之后见了面说不了几句就要动起手来,待成年,知道要面子了,为了避免一身伤有失体面,索性就不再见面,论亲疏,萧珏或许将值得欣赏的唐天更看作“自己人”,而非将他慕容秀。
还是让萧玹去跟他亲大哥说吧……慕容秀揉了揉额角,反正再过不久,萧玹便要被指婚给他。又吩咐元佳交代手下的人去唐天老家查一查,若是能找到唐天身份造假的证据自是最好,一切问题解决起来都会简单很多。
“你方才说进宫?”
“是,皇后娘娘遣人来说了,赏春宴就定在今儿上午。”
“母后派的人可有说地方?”
“说是在芳菲园。主子,现在已经巳时了,想必宴会早已经开始,咱们直接过去吗?”
赏春宴,芳菲园。那么这次宴会,就是名为赏春,实则赏的是人,更准确地说,是为他和另外两位庶弟挑选正妃的“选妃宴”。
上一世这时候,他已然对唐天动心,尽管尚不自知,却也对什么赏春宴没有兴趣,匆匆去了一趟,压根谁都没看,只为了应付母后。
萧玹……应该也去了这次宴会。
上一世是毫准备,就直接迎来了赐婚的懿旨,那这一世有了选择的机会,还要选萧玹么?
萧家先祖是开国功臣,在新朝建立伊始,新皇地位尚且不稳,需要跟新贵族——也即开国功臣们联姻,以求跟前朝遗留的世家大族对抗,巩固皇权。然而一代代下来,萧家已陆续出了三位皇后,从最初的皇帝依仗的元勋新贵,日益变作了皇帝忌惮的势力庞大的外戚,加之皇祖母本身性格强势,母后也不得父皇爱宠,父皇越发厌恶萧家。
又因为宠爱郑贵妃,爱屋及乌地,父皇似乎就开始犹豫起来,他感觉,父皇此时是已经动了扶持郑贵妃的儿子慕容昭,逐步为其铺路的念头。但也只是刚刚动念,父皇最倚重的依旧是大皇兄。
这些兄弟间的暗涌且不提,总之在朝堂上,比起萧家,皇帝更亲近功勋仅凭椒掖进永平侯,此后更是只能仰赖皇恩的郑家;以及,皇帝能完全掌控的那些平民出身的清流。
于是,只要是皇祖母没有刻意去管、是他那位父皇能够指婚的皇子,他那位父皇都会为之从清流官员的后代中挑选王妃,此刻他若是主动选择跟萧家绑在一起,就实在是……
在明着跟父皇对着干。之后,不仅会进一步招致父皇厌弃,也将与那个位置更缘分。
可那又如何呢。
想起那颗被毁掉了脸的头颅,想起那个还未来得及出世就已经失去的孩子,最后想到的却是为他挡箭而死,其时已贵为九五之尊的亲兄长……
慕容秀负在背后的手缓缓收紧,又倏然放松:
“伺候本王更衣。”
皇宫。芳菲园。
芳菲园最高的御景亭坐落在异石堆积的叠秀山山顶,以纯天然的木材和石块搭建,不见一根铁钉。亭子的四角挂着一圈金色的纱幕,混杂木石清香的春风悠悠穿亭而过,吹起金纱摇曳。
坐在这等舒畅写意的美妙亭台中,面前又是身份尊贵,望之令人心折的皇子,萧玹本该欢欣。
然而人一旦执着于“必须”做成某件事,自己给自己压上了天大的重担,就实在难有闲心赏玩美景以及……
美人。
萧玹此刻是垂眸望着茶杯,不敢觑这位二殿下一眼,可早在对方登上亭台的第一刻,来参加赏春宴的哥儿和女孩们就蓦地安静,随后爆开小声的议论:
“这就是传闻中那位不能——咳,那位身有隐疾的景王爷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