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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3章 第 83 章(第1 / 2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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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清早起海云, 风雨刹时临。

    已经是辰时三刻,天还阴的厉害,今天估计是要下一场大雨。

    旁边的来往的学子低声交谈。

    “我就知道要变天, 昨儿黄昏风那么大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, 今天真冷。”

    饭堂里来来往往的学子都穿上了厚袄,白良宽穿的有些单薄,他正跺着脚,想让自己暖和一点。

    听到宋延年这话, 他仔细的想了想,随即摇摇头。

    “那都是三年多前的事了, 那时我也刚来府学, 人生地不熟的, 就记得有一天府学里人心惶惶的,然后好长一段时间,大家都不敢一个人去茅房。”

    “后来我听大家说,乙班的一位林姓秀才掉到茅坑里淹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林秀才也是琼宁本地的, 他平日都住在白鹿街自己家中, 听说是和家里闹别扭了, 然后一气之下,说要搬去府学里住, 也不知道怎么的,再发现他, 就已经溺在茅房里了。”

    宋延年想到厕鬼那一身好似浸入到骨髓中的肮脏物, 开口道。

    “是不是隔了很久才发现尸骨的?”

    白良宽诧异:“延年兄知道啊?”

    他也只是随口一问, 并不需要宋延年的回答, 白良宽继续道。

    “府学的人以为他那几日没来上课, 而他家中的亲人以为他在府学, 阴差阳错下,就没人去寻他。”

    “也是可怜,他家里就剩一个奶奶和一个弟弟,做长辈的哪能真的和孩子置气,半个多月后,他奶奶带着一碗酒酿来寻他……”

    白良宽想起那时老太太的哭嚎,以及洒了满地的丸子,隐隐叹息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那时我们还不知道这个林秀才死了,只以为他离家出走了,毕竟才和家里吵过架。”

    所以他们那时也不在意。

    宋延年:“后来呢?”

    白良宽:“你知道吧,我们府学每隔三月会清理粪坑的。”

    宋延年点头,“葛员外。”

    白良宽听到这笑了起来,“对对,就是他,你还真称呼他员外啊。”

    宋延年不置可否,虽然那葛老伯是个掏粪的,但他实打实的靠这个行当攒下了一大笔家当,听说城外良田百多亩。

    他们这些人还没人家家富呢。

    他们府学人多,这五谷轮回物自然就多,算是葛老伯的大主顾,他回回亲力亲为,宋延年见过他一次,那是个风趣的老伯,不爱别人喊他老伯,就爱听人唤一声员外。

    白良宽:“那天,就是他清粪,然后在坑底发现林秀才的。”

    回忆到这,白良宽面露不忍,“我是没有看到,听说捞上来的时候,臭不可闻,那身骨肉都化了。”

    又可怜又可怕。

    宋延年:“中间这么多天,就没人发现茅房里有异样吗?”

    白良宽:“哪里能发现,茅房本来就臭,咱们每次去茅房,哪次不是速速解决,谁还去认真细看。”

    上面蛆虫可多着呢。

    宋延年:……

    是,他问傻话了。

    每次五谷轮回时,他都恨不得自己已经辟谷了。

    “后来呢?府学报官了吗?”

    白良宽:“报了!但尸首都烂成那样了,哪能看出什么呀,仵作说了,没有什么外伤,就是粪溺死的。”

    “后来,大家对林秀才家里的老太太同情的很,还给她募捐了一笔银两呢。”

    白良宽伸出手指,“我捐了一两银。”

    那可是他抄书攒下来的,辛苦得很。

    宋延年思索,这姓林,还是白鹿街的,难道这厕鬼是林辰钰家的?

    如此一来,昨天林辰钰的脾气如此怪异,特别是听到白良宽被关茅房,那般别扭的情绪倒也说得通了。

    明明有感激,却又愤怒中夹杂着后怕,最后别扭成阴阳怪气。

    他也是怕白兄出事吧。

    今儿天气冷,路上的石头都冻出了一层冰凌,鞋子踩在上头有些湿滑。

    宋延年和白良宽走在这条石路上,都有些小心,待出了这石头路才放下心来。

    两人一起往前走,在分叉路口时,白良宽看了看左边又看右边,左边是去学堂,右边回寝室,他想回去加件衣裳,却又怕在凉亭又遇到伍秀才等人。

    “真冷啊。”

    一股白气从他口中冒出。

    今天确实天寒,好似一下就冷了下来,宋延年看着他身上单薄的袄子,道。

    “走吧,我陪你回寝室加件衣裳。”

    白良宽:“别别,我自个儿回去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这样真像小孩,做啥都要人陪,怪让人不好意思的。

    宋延年推他,“走走走,不要磨磨蹭蹭了。”

    好在,此时天色尚早,又是一个阴冷的天气,凉亭里空无一人,伍秀才等人并不在这里。

    换好衣服后,两人一边说,一边往学堂方向走去,上次月考后,宋延年已经升到了丙班,但他在丙一班,而白良宽在丙二班。

    两个班级就在隔壁,临分别时,宋延年还不大放心的交代道。

    “你散课后别自己走啊,要是别人唤你,你也别去。”

    白良宽:“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他挠了下脑袋,笑的有些憨。

    “昨天他们来那一出,把我也吓到了。茅房就那么大,那几块板又薄,我都怕我自个儿跌到粪坑里了。”

    他后怕:“还好那坑板还是结实的。”

    “也还好我比较胖,摔了也掉不下去,要是来一个瘦的,那就不一定了。”

    昨儿他可是在那坑洞上卡了一下,衣摆也是那个时候弄脏的。

    宋延年点头,“万事小心无大错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只是宋延年没想到,白良宽没有等到伍秀才的邀约,他反而收到了。

    这日散课,苓茗拦在了宋延年的去路。

    “是宋秀才吧,我家少爷请你到凉亭一叙。”

    宋延年困惑:“你家少爷?”

    他看了面前这书童,确定没有见过他。

    苓茗抬起下巴,自豪又傲慢。

    “我家少爷是伍敏杰,琼宁伍中尉家的三公子。”

    宋延年:……

    同样是书童,昌平兄家的银扇就可爱多了。

    宋延年接过拜帖,“我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今日有射箭的课程,所以他此时穿着的是一身皂色的胡服,翻领窄袖,显得十分的利索。

    因此,他走的也比较快,苓茗跟在他后头都有些追不上了。

    凉亭在回寝室的必经之路,宋延年经过那时,伍秀才一行人已经在凉亭里等着了。

    “来来来,茗儿,给宋秀才看座。”

    一见宋延年的身影,原本摇扇的伍敏杰一下就阖上了折扇,他热情的迎了过来,见自家书童在后头喘气不够周到机灵,还斥责了两句。

    伍敏杰笑道,面上一派自然可亲,又带着一起亲呢:“唉,我家这书童被我宠坏了,怠慢宋秀才了。”

    宋延年坐了下来,他瞥了苓茗一眼,看着伍敏杰道,“确实是缺了点规矩。”

    伍敏杰:......

    他手顿在半空中,有片刻不知道该如何接话。

    正常不是应该说哪里哪里吗?哪有人说话这么噎人的。

    果然是小地方出来的,缺了那么点人情礼数。

    罢罢罢,伍敏杰摇头轻笑,他就不计较了,他挥退旁边的苓茗,“去旁边歇着吧。”

    宋延年开门见山,“不知道伍秀才找我何事?”

    伍敏杰:“不急不急。”

    他将折扇往桌上一搁,亲自为宋延年斟茶。

    “我啊,一向最是钦佩学问好的同窗,今日唤宋秀才来,也是想和你亲近亲近。”

    宋延年将茶杯推开,“多谢,我不饮茶。”

    伍敏杰脸色有点难看,他的手指捏紧茶壶的把手,一双修长又白皙的手上有些青筋冒出。

    “宋秀才这是何意。”

    宋延年看了伍敏杰一眼,此时他的背后还趴着厕鬼,鬼物浑浑噩噩,那些肮脏的粪水已经往伍秀才身上倾倒。

    不可避免的,那伍秀才身上开始脏污起来了。

    厕鬼已经缠上伍秀才,随着那些粪水的倾倒,伍秀才身上的生机正被消磨,只要生机湮灭,便是缚灵替换的那一天,虽然这一天会很迟很迟才来。

    都说滴水穿石,厕鬼似不知疲倦。

    两人身上缠缠绕绕着宛如枝蔓一样的孽。

    宋延年垂眸,他实在没办法勉强自己喝下这杯茶水。

    他们两人无怨无故,宋延年也不想彼此间闹不愉快,他抬头解释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夜幕将近,我饮了茶,夜里该辗转反侧,彻夜难眠了。”

    “辜负伍秀才好意了。”

    伍敏杰勉强收回怒气,他半眯着眼睛盯紧宋延年,道,“没有关系。”

    他将茶水斟上,又拿起一个空杯子,一个暗劲使出,那青瓷茶杯便在他手中化为簌簌糜粉。

    他就着这样沾着糜粉的手,将先前斟了茶水的杯子,继续往宋延年面前一推。

    “我家的茶不比其他,喝了也是可以睡的,宋秀才想通了可以试试。”

    “今日呢,我找宋秀才来,是想和宋秀才商讨一件事。”

    宋延年看着他手中的糜粉,“……你说。”

    看来,这伍秀才还对良宽兄还留情了啊,要是用这种劲儿来打他,这良宽兄那身肥膘都得化为油水了。

    真是一个行家。

    伍敏杰看了宋延年一眼,见他盯着自己手有些出神的模样,心下满意不已。

    这招简直百试百灵,这些软脚虾似的书生,哪个见了他这招不是两眼惊惧,怕的两股颤颤。

    想必,这宋秀才还没回过神吧。

    想到这,他又心生怜惜,唉,还是个孩子,这般吓他,夜里该发噩梦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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