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 同衾共枕心渐近(第2 / 2页)
梁丘山现在心里就一个心思,只求隋遇平安事。这孩子好不容易恢复了神智,要是摔出个好歹,自己如何与仲景交代啊!
想到这里,他不禁加快了步伐。两人刚要迈进屋,就听到隋遇的凄厉哀嚎。
“我不扎针!死也不扎!”
听到这中气十足的喊声,梁丘山一直悬着的心,顿时放了下来。他呼出一口长气,抬脚走了进去。
屋里,隋遇躺在床上,把脚缩在一边,对孟有道那一包粗粗细细,闪着冷光的银针表示强烈拒绝。
叶栖衡将他搂在怀里,不断柔声劝着。可惜,隋遇就是不愿让孟夫子施针。
坐在一旁的孟有道也不急,见隋遇死活不愿意,便将一包的银针收了起来。
隋遇见状松了一口气,却没有发现周围人眼里闪过的一丝同情。
“你这孩子,要是实在不愿意扎针,我也不强求。只不过,你现在脚腕处的经脉因扭伤堵塞不通,若不施针梳理,到时候淤血堆积,只能开刀放血治疗了。”
隋遇听完话都说不利索了:“放……放血?”
“不。”孟夫子煞有介事地点点头,从箱子里又拿出一个牛皮包。解开中间的系带,在床上直接展开,里面绑着长长短短的刀具,刀锋处薄如蝉翼。孟夫子生怕隋遇看得不够清,还贴心拿着在油灯靠近照了照。
那刀刃处的幽光晃进隋遇的眼里,唤起了他脑海深处上辈子被捅死的痛苦经历。后背一阵阵地激出冷汗,藏在被子里的手忍不住发抖。
隋遇倒在叶栖衡怀里,气若游丝:“夫子,我扎……”
“嗯,这才乖。”
孟夫子捋了捋花白的胡须,施施然重新摊开装有银针的布包。
整个书院的人都知道,永远不要和孟夫子对着干,因为你最后一定会乖乖听话。
问,就是一些不愿回忆的亲身经历罢了。
叶栖衡捂住隋遇的眼睛,直到孟夫子将所有的针收回。
“先冷敷,一天之后改为热敷。我开两剂舒筋活血的药,早晚各一次。两天后只要不肿不疼,就算是好了。”
叶栖衡将孟夫子的话一一记在心里,起身将他送了出去。
“有劳夫子了,慢走。”
孟有道摆摆手,显然心情不。“这隋家四郎真是有意思,跟他那趣的大哥一点都不不像。”
叶栖衡苦笑进屋,看到隋遇正眼巴巴地问梁丘山:“夫子,今天晚饭吃的什么?”
梁丘山&叶栖衡:“……”
厨房的范大娘今晚做的是炒面。面条是亲自一根根拉出来的,十分筋道,配料也十分丰富。隋遇捏着鼻子喝下一碗苦汤药,随即坐在桌前,呼噜噜吃了一大盘炒面。
叶栖衡没急着吃饭,而是先帮他准备好洗澡水。隋遇吃饱饭,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皮。
“水已经备好了,温度正合适。你将衣服脱了,我帮你洗。”
隋遇摆摆手:“我只是崴脚,又不是瘫痪,我自己能行。倒是你,一直忙前忙后照顾我,趁着面还没凉,快吃吧。”
叶栖衡点了点头,没有强求,表示有需要随时叫他。
?隋遇将脚搭在桶沿,翘在外面。把头发拢在头顶,倒上清洗的专用粉末,开始揉搓。
唉,还是短头发好。洗也方便,打理也方便。不像现在,每天早上起床,都要靠叶栖衡为他束发。
屏风外的叶栖衡不知隋遇在想什么,他吃完盘中的炒面,便坐在那盯着屏风后的身影发呆。
书院里的房间大都简朴,连屏风也是素屏,由棉纱所制。借着房间内的烛光,可以将屏风后的朦胧身影看个模糊大概。
叶栖衡也不懂自己在看什么,只是他法将自己的视线从那只翘起的脚上移开。他控制不住想到,此刻的隋遇正坐在浴桶里,为了避免碰到伤处,而张开双腿,抬起脚腕。
“……”
他猛然惊醒,用力甩甩头,觉得自己不能再呆在屋子里。
隋遇正抄起一捧水浇在身上,就听到门被打开,又随即被用力关上的声音。
“衡哥?”他试着喊了一声,人应答。
刚刚还让我有事随时喊他,这倒好,自己先跑了。
隋遇就觉得叶栖衡今日一直不太对劲。他有些好奇,打算睡觉前问上一问。
桶里的水不再暖和,隋遇小心翼翼地从桶里出来。换上一身干净里衣,坐在被窝里慢慢擦头。
他枕头旁边有他娘专门为他准备的擦脸油,不知道是用什么制得,涂在脸上又香又润。
就在隋遇头发快要擦好的时候,叶栖衡终于回来了。后年跟着寡言少语的殷武。
隋遇对于殷武一个人,便能将装着水的浴桶直接抱走这件事,已经见怪不怪了。
“衡哥,你刚刚去哪了?”
“我把空盘子送回厨房。”叶栖衡坐在隋遇床边,拿出一个用绸子制成的小袋子,放在崴伤的脚腕处。
“嘶——哪来的冰?”
“地窖里面有。”
“书院里还有地窖?”
“嗯。”
不过几句话的功夫,殷武已重新抱了一桶热水进屋。叶栖衡也不回避,大大方方地脱掉上衣,只穿着裤子走进屏风内。
要论身材,叶栖衡要比一般的读书人精壮许多。虽然称不上魁梧,但宽肩窄臀,肌肉线条十分流畅漂亮。
隋遇疑惑,这就是靠种地练出来的好身材吗?
他摸了摸自己还未长开的身体,眸中闪起希望的光芒。
叶栖衡洗完澡出来,看到隋遇已经躺在被窝里,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。他走过去先是看了一眼隋遇的脚腕,确定没有红肿淤青之后,坐在床边。
“什么事这么高兴?”
“没事就不能高兴了吗?”
隋遇见叶栖衡身上穿得单薄,掀起被子让他进来坐。
叶栖衡从善如流地脱掉木屐,坐进已被隋遇捂得暖烘烘的被窝。
隋遇裹紧被子,贴着叶栖衡的大腿外侧躺好。
“衡哥,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?谁惹你生气了?”
“为什么这样问?”
“就是感觉。”
叶栖衡半伪半真地说道:“你不认真念书,我自然生气。”
“衡哥,你除了知道我是隋家四郎,还知道什么?”
叶栖衡开起玩笑:“还知道你是个小懒虫,贪吃鬼。”
隋遇佯怒地推了推叶栖衡,表示不认同。“我大哥,是不是没和你提过我的事?”
“你大哥轻易不开口,一开口不是在坑人就是准备要坑人。所以,他很少与旁人说家里的事情。”
原来如此,隋遇理了理思绪,与叶栖衡说了自己的身世。
“我娘怀我的时候,家里有些不太平,所以早产生下了我。爹娘也找过江湖术士,算命的说我命里少了一魂一魄,须得三魂七魄归位才能恢复正常。所以在我十五岁之前一直都呆呆傻傻,不会说话。”
“几个月前,我突然清醒过来。我爹娘开心坏了,把大哥他们都喊回了家。不久之后,我爹就为我请来了四个夫子,琴棋书画轮番教。我实在是受不了,就故意偷懒敷衍。没想到,我爹直接把我送来这了。”
“我不是故意和夫子对着干的,是确实听不大懂那些之乎者也。其实我也不笨,可是我醒来什么都不记得,脑子里一片空白,所有东西都是从头学起。你不能指望我学几个月,就能追上你们十几年的水平。”
“我对功名利禄不感兴趣,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。”
叶栖衡不知何时侧过身子,撑着头认真看着隋遇,静静地听他讲话。
“衡哥,你别生我气了,我以后尽量不打盹了。”
叶栖衡敛眸,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:“你可是恩庆七年出生?”
隋遇思索了一下,有些不确定:“好像是吧……怎么了?”
“没什么。”
“今日在课上,你为何不说我给你的答案?”叶栖衡果然还是对课上隋遇拒绝他一事,耿耿于怀。
隋遇都快把这件事忘了,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:“那个事啊,我本来是想说来着,可是看到夫子脸色好吓人,害怕牵连你也被罚,就没说。”
竟是这样的原因。
叶栖衡心田里缓缓淌过一股暖流,他释然一笑,捏住隋遇的耳垂把玩,“既然你也说自己不笨,那日后的功课就由我来负责。若是被我发现偷懒,那就别怪我罚你了。”
隋遇偷笑:“衡哥,你舍得?”
“舍不舍得,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。”叶栖衡微微扬眉,他今日才发现原来耳垂可以这么好玩。肉乎乎,软嫩嫩的,捏在手里特别舒服。
隋遇的耳朵被玩得发烫,他拽过被子盖住脑袋,不让叶栖衡继续揉捏。
叶栖衡干脆一把揽过拱起的被子,将躲在里面的人拥入怀中。
隋遇头抵着叶栖衡的胸口,他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好闻味道。他伸出一根手指,戳了戳对方的胸膛,软中带硬,还挺有弹性。
原来胸肌戳起来是这种感觉吗?
作为一个活了三辈子的处男,隋遇今天才知晓摸胸肌的滋味。
“你在做什么?”
“没做什么啊。”隋遇探出头乖巧一笑,转移话题道:“衡哥,你身上的香味和梨花有些像。”
“这是龙梨香檀木,我娘为我特制的香。”
“她最喜欢梨花,也喜欢梨花的味道。她还未出阁时,便为自己制了玉雨佳楠。我出生后,因为是男孩,所以她又特意制了龙梨香檀木。”
隋遇脑海中浮现出一名女子在各种香料中,优雅试香的场景,轻声说道:“你娘一定是个很温柔漂亮的人。”
叶栖衡目光悠远,缓缓道:“在我心里,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。”
入夜,叶栖衡以不想再重新暖被窝为由,直接睡在了隋遇的床上。
隋淮秋为了让小儿子在书院睡得舒服,特地送来了蚕丝被,轻盈透气又暖和。
两人面对面,睡在一张被子里。白天的劳作消耗了隋遇太多精力,在吹熄蜡烛后,他很快沉沉睡去。
叶栖衡轻轻握住隋遇放在枕边的手,一双浓情厚意的桃花眼眸色沉沉。
原来,他与隋遇早在恩庆七年,就已有了羁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