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“宝贝,怕你疼,慢慢的”(第2 / 2页)
季霍辛说:“里面有钱。”季姿礼以为他把平日里用的钱给自己,一把塞回他手中,有些生气:“你自己花,哥哥怎么会要你的钱。”
他不会,就算此刻面前这座大厦轰然倒塌,他也一定保护弟弟,将全部生机交到他手中。
“里面有很多,”季霍辛对他说,“花不完。”
季姿礼已经站起来了,示意这件事免谈。季霍辛却摇了摇他的手,季姿礼低头看他,见弟弟脸上呈现犹豫的神色,好像良心上受着煎熬,他正要蹲下来拍他后心安抚,却看季霍辛像是终于坚定了,仰脸对他说:
“是爸爸妈妈给的。……他们说,谁都不能说。姿礼也不行。”
季姿礼愣怔一瞬,他不知道这件事。虽然不知道,但能在知晓的那一瞬间,体会到父母的用意。父母临终前,将他抱到胸前,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抚摸了他的头发,对他说:“姿礼,你是我们的宝贝,霍辛也是。以后,弟弟就交给你了。”
弟弟是不健全的,这辈子都法治好。
如果自己是爸爸妈妈,也会做相同的事情,交给弟弟一笔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钱,那是他的后路。
季姿礼如何能在知道父母用意的同时,去收下这笔钱,说真的,他愿意给贺风行上,也绝不要弟弟这笔钱。“你自己拿着。”他咬牙说,下巴微微扬着,像是在忍酸胀眼眶中要溢出的泪水。
季霍辛攥着他的手,想将卡放到他手里:“给你。”可季姿礼握紧了拳,因为忍泪,眼角圆瞪,嘴角微撇,成了副狰狞面孔。
“姿礼。”
他一叫,季姿礼就要低头去看他,这一动作,右眼眶中的泪从睫毛上垂落,顺着脸颊淌到下巴。
季霍辛一顿,旋即手臂使力,要将季姿礼拉下来。季姿礼在他面前,从来也不是个坚强的性子,随着他手臂那么随意的一两下摆动,立即就腿软窝在了季霍辛的身侧。
季霍辛用粗粝的拇指把他脸上的泪水擦了。季姿礼于是很近距离地看到了弟弟那双眼睛,眼中静得如秋水,没有什么大的情绪,只是盯着他脸颊,很认真地在给他擦眼泪。
他突然想到,弟弟是没有太多机会表达爱的,事实上,他觉得弟弟可能根本就不知道爱是什么。他直接、直白,这么多年,像在一条单行道上寂寞地游荡。
季姿礼脸上又淌下来两行清泪,让季霍辛擦都擦不及。
“不给你了。”季霍辛说,把卡往自己的斜挎包里塞,被季姿礼一把夺了过去,抢走就抢走了,季霍辛也没有再抢回来的意思。
季姿礼抹干净眼泪,把那张薄薄的卡片塞进贴近心脏的西装内兜里,好像有火烧般的温度,焐得他胸膛热烘烘的。他教季霍辛自爱,教他保护自己,如果放任别人随意地对待自己,又怎么再有底气教他。
晚饭是在中心大厦高层的餐厅里吃的,宿舍里的几人都没上来过这一层,颇为新奇,季姿礼还当了回导游,给他们挨个介绍了一遍。
都是寝室里的人,季姿礼不跟一群小孩讲那些虚假的客套,只要了一瓶上年份的好红酒,见几人都边好奇,边龇牙咧嘴地喝了,笑了笑,后面全叫的肥仔快乐水,把几人真正吃得开怀。
季姿礼一点架子不端,其他人也就跟着放松,等菜的间隙聊聊天,看看手机。季姿礼用盛着冰可乐的酒杯往身旁的关兴涛杯上一磕,问他:“最近家里小妹妹还好吗?”
前头那半杯红酒让关兴涛脸上有些醉态:“带去省里做康复训练了,这几天。”他没了平时那副尖利的面孔了,眼角有点湿润,吐露心肠似的:“哥,真的……霍辛真的特别幸运……”
“我有时看着他,就觉得特别特别高兴,觉得我小妹以后也能恢复成他这样……”
季姿礼用胳膊揽了他,关兴涛额头抵在他肩头:“能像霍辛这样就好了,不求多,真的……”季姿礼拍拍他后背,声音中有一股坚定的力量:“会慢慢变好的。”
饭后,宿舍几人不让送,自己凑个车回去了。工作日,季霍辛原本也该跟他们一道回去,可季姿礼今天心绪起伏有点大,存了点私心,想让弟弟回家去住。季霍辛没意见,姿礼明早会准时送他到学校。
方才晚饭的点,人流量大,空车位少,车停得远了,两人就沿着人行道慢慢地走过去。
季姿礼默不作声地,走得有点慢,步伐也轻而小。他腿间被贺风行那杆硬杵磨得破了皮,一走路,火辣辣地疼。季霍辛本在正常走着,可不一会儿,季姿礼就落在他后头,于是他等了等。再走一会儿,季姿礼又落在了他后头,他又停下来,终于将目光着重地落到季姿礼的腿上。
他那双眼睛黑深发亮,透着一股锐利的光,远远望过来,总让季姿礼觉得他看懂了点什么,知道了他那扭捏的脚步是巷里的丑事所致,不由得有些羞恼,走近了,小声说上一句:“看……看什么。”
季霍辛直接在他身前蹲下了,两条粗壮的手臂似鹰隼的翅膀,向后拢着,见季姿礼半天不上来,往后望他一眼:“背着。”
季姿礼心里还记挂着那点糗事,季霍辛这一举动,疑是放大再放大他那份羞耻。他朝周遭很快地巡视一圈,好像周围的人都已经把他那点破事看透了,急忙忙往季霍辛那绷起的肌肉上推了一小下:“起、起来!有人,都是人。”
其实他们吃得晚了,这个点,街边行人不过如画梅图上的艳红颜色,点点缀缀,稀落疏散。
季霍辛不起来,季姿礼抿了抿唇,自己兀自朝前走了,走出七八米远,往后看一眼,季霍辛站起身,飞快地跑过来,又在他面前蹲下,双臂朝后拢起:“背。”
季姿礼拗不过他,左看看,右看看,到底是给他背了。他胳膊环着季霍辛,下巴搁在他颈窝里,呼吸间气息全喷洒在季霍辛脸旁,季霍辛对他有瘾,此刻被他的气味所包围,喉结一滚,哑哑地叫他:“姿礼……”
他一张嘴季姿礼就知道他要说什么,连忙否定:“不准。”
在外面不许随便吸他,季姿礼给的禁止名单的前列。
季霍辛于是闭了嘴,手臂一振,将他往背上托了托。季姿礼也不忍他太难受了,跟他咬耳朵说:“回家可以。”季霍辛闻言,精神明显振奋,脚下步伐也快了几分。
季姿礼埋在他后颈,只露出一双带水的眼瞳,左右都仔细瞧过了,确认没人注意:“弟弟。”趁季霍辛偏头的当口,往他嘴上飞快地啄了一口。
季霍辛舔了舔自己的嘴唇,好像上头有什么蜜糖似的,背着季姿礼,脚下已经快得要飞起来了。